幾年前採訪凌晨四點前鎮漁港；我對前鎮的印象就處在熱鬧喧囂生氣勃勃，帶著許多海味跟鮮腥味。最近重新探訪前鎮又有截然不同感覺，是一種舒適自在、不經意地懶懶，不像都會區，反而像熱鬧的小鎮。前鎮友人形容此處的「不山不市」，說這裡不僅沒什麼獨特自然景觀，且掛著高雄市但也沒都會區的先進，而我探訪後卻相當喜歡，騎著車繞啊繞，總能看見驚喜。像這篇介紹的無名早餐店就是之一。
這間早餐店沒有招牌、沒有店名，唯一顯著的目標就是朱氏宗祠牌樓。
當時我就騎著機車在前鎮街上，街上本都是兩層樓的早期屋厝，接著一眼看見朱氏宗祠宏偉的牌樓，心想著朱家肯定是前鎮當地有力的姓氏，接著我就看到這間鐵皮搭建的小屋。
小屋看起來是早餐店，座落的位置是個轉角，一邊是和腰身齊高的飲料櫃、另一邊則用營業用玻璃飲料櫃分隔內外，外邊有兩張簡易餐桌，看來都是外帶客居多。
早餐店攤前該有的都有，蒸籠箱裡還有包子饅頭、隨處可見的保久乳調味奶，攤上有著現成的三明治、蛋餅、熱狗跟蛋糕麵包等，絕對都是你我熟悉的那種鄉下早餐店模樣。
下開式的飲料冰櫃當成櫃台，我猜想著裡面應該裝了紅茶、奶茶一類的冰飲。第二代老闆走路跛跛，但說話有力，台語氣口問：「你欲啥？」
我還在欣賞這種古早味的擺設時，匆匆說了一種飲品，只見他手腳俐落、不知從哪變出一杯飲品遞給我，說「來！底加。」
手寫毛筆字菜單，傳遞早餐三代情
最特別的是攤前的毛筆手寫菜單，一筆一畫工整對齊，黏上透明膠帶或許為了避免潮濕，那種靈光一現的取巧，讓我想起某一次開學時，忘記幫我買書套的媽媽，她說：「用透明膠帶黏也一樣啦！」
膠帶黏性依舊，但效用敵不過風雨，這種褪色泛黃的暈染，看出了生活軌跡，也許是一種藝術。
早餐店已開業五十年餘，第一代是阿公阿婆一起經營，交給二代老闆後，現在是第三代的女兒回來幫忙。
她說，剛畢業還沒想好做什麼，先回家幫爸爸顧早餐店。而攤前的毛筆字選單是請一位叔叔寫的，使用已久。
當地友人推薦我要喝他們家的咖啡牛奶，說是有一股熟悉的味道。
小時候我家附近的早餐店就是美而美，咖啡牛奶是小小孩腦海中「大人」的味道，帶著苦跟甜混合，想點還可能被媽媽喝止。
朱氏宗祠旁的這間早餐店，端出的咖啡牛奶並非大人的味道，一點也不苦，還帶著像統一布丁底部焦糖的滋味。
問了現在在店內幫忙的老闆女兒，她哈哈笑著說：「我從小喝到大，一直都覺得咖啡牛奶就是阿嬤弄的這一味。長大去外面念書喝到別人家，才覺得別人家的咖啡牛奶好奇怪！」
或許是為了滿足孩子們渴望喝咖啡牛奶的心情，第一代阿婆所展現的創意小巧思吧！
來了幾次，很喜歡他們家的粉漿蛋餅，是老闆自己手調的粉漿下鍋，打蛋煎到熾熱，稍後片刻才能左右包夾起鍋；我喜歡搭上熱狗一起吃。
軟嫩帶著鍋氣的蛋餅淋上甜甜醬油、熱狗就勢必要來點番茄醬，一頓早餐完美結束。
早餐得來速！巧克力厚片土司受歡迎
傳統飲料櫃裡放著各式各樣罐裝或鋁箔包飲料，如同是柑仔店，罐身紅色、金色、藍色、綠色，拼湊出整齊的飲料聯合國，裡頭還有市面上難得一見的味王蘆筍飲料，不是津津美女牌那種。
用餐時，隔壁阿婆走過來，坐在另張桌前，對著第三代說：「我要那個、那個！」以手指跟眼神示意完成點餐。
我內心一頓，這種暗號的確是熟客行為，而且相信每個熟客說的「那個」都會不同，我想著下次也要跟老闆說那個那個，看老闆會端出什麼給我。
阿婆邊吃邊跟早餐店養的黑狗聊天，有著皺紋的下巴揚起，朝著狗說：「今天沒東西分你吃啦！」黑狗本已四腳起身，接著一秒就趴地，頗有那麼一回事。
我跟老闆女兒閒聊，她說鄉親們都很親切也很早起，鄉下地方早餐店開得早，四點到店內開始準備時，就有鄰居運動完要來買早餐。
大概早餐店的位置就是轉角，發現不少人騎著機車來點餐，儼然就是得來速。
安全帽未脫、機車引擎都還沒熄火，看見老闆或老闆女兒就喊著：「一份巧克力厚片。」
頗有年紀的小烤箱被打開，老闆放進一塊厚片土司；客人把錢放在攤上，又說：「我要恰一點。」
老闆把時間轉鈕再稍稍往旁移了些，等待出爐後撒上彩色巧克力米裝袋。
黑森森的土司上點綴了甜味繽紛，任誰看了聞著心情都愉悅，甜品解憂真是有根據的。
和前鎮友人聊天，才知道早餐店老闆是朱氏宗祠的管理員，我笑說老闆很潮，是早期的斜槓者，仔細觀察他時間管理還不錯。
普渡那天，他一早來打點好早餐店後就離開，說是回家「款拜拜」要用的東西，等到中午時又見他回到店裡收拾，夏天悶熱他已換了上衣，說是工作完順便沖涼換裝，看起來精神抖擻，絲毫不得閒。
他總是自己一頓早餐分成好幾次吃，剛弄好早點客人就來，才剛送完餐吃了一口，下一位客人又騎著機車出現，有次他跟女兒說：「我要打包早餐回家慢慢吃。」幫別人備完早餐後，終於能輪到他自己用餐。
吃完早餐我走進朱氏宗祠前的廣場，家廟兩邊都是紅磚瓦的老屋，多間都已破舊無人居住，倒是空地停了多輛汽車，看起來應該是停車場，牌樓鐵門上掛著台語字意的提醒標語，果然是如此。
朋友送了一本朱家族譜給我，赤紅色的精裝書皮抱在手裡沉甸甸的，記載著前鎮朱氏的古往今來，一如這鐵門的顏色，裡頭有數百個朱某名字吧！擺在書桌上時時提醒，朱氏宗祠旁有這間古早味早餐店，孩子味的咖啡牛奶，斜槓老闆跟笑起來可愛可愛的老闆女兒，會是前鎮迷人的風景。
前鎮無名早餐店（朱氏宗祠旁）
高雄市前鎮區前鎮街54、56號中間
5:00～12:00，休日
追蹤我的粉絲團‧鄉鎮小故事這裡讀》走在採訪的路上
延伸閱讀
無留言